久远的梦结束了，我睁开了眼睛。周遭的乡民私自建筑起的神堂依然狭小，即便门前没有遮挡也容纳不下多少阳光。
“你怎么还在这里？”
自从上次见到这个被送上山来充当祭品的女孩子已经过去了几年时间我都记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持久的恐吓和不时的诱惑都不能让她离开这间孤悬在河岸边山顶上空荡荡的房子。
真是愚蠢！
她那十几个前任都不过是在众人的簇拥里跪在包裹着我的这块石头下面赌个咒发个誓，很快就都跟着家人或是情人逃走了。
要不是上一任祭品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恋人发生了口角结果一气之下撞死在了这间房子里，山下的村民可能都已经不愿再大费周章地做这些彼此心照不宣的虚假供奉了。
把你送上来的时候长老在离开之前偷偷地威胁你不许你离开这片山顶，我都听到了。
一如往常我也听到了他心中龌蹉的私念还有众人对我掺杂了恶意的恐惧。但这些我全都不在乎！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你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为什么你全然没有离开的念头？
对于那些卑微的人类，我老早就不在乎了，最近就连基本的神迹都懒得展示，任凭山下的人们年复一年地把代代相传的恐惧具现化之后加在我的头上。
我记得几百年前刚刚苏醒的时候，我在他们祖先的心中还是个翩翩少年。偶尔凭虚御风，偶尔逐浪而行，更多的时候则是按压着凶猛洪水的勇武形象，不时还会救上几个落水的渔夫。
可不知何时开始，庇护面对着自然之力无可奈何的绝望人群的我开始与作恶的洪水重叠了身影。来来往往的村民开始少有向我祈求安宁，反而拜托我不要作恶的却越发多了起来。
而我也在他们的臆想里变成了一条喜怒无常贪得无厌只渴求处子性命的黑暗的蛟龙。
蛟龙倒也不错，如果这是烙印在他们心中的越发不可改变的形象，我倒也没什么可抗拒的。反正不过是为了获得更多信息的伪装而已，对于我这个个体而来说并没有好恶可言。
倒不如说这般邪神的模样无论走到哪里想来都会吃香，反而对于注定会离开这条大河和这座小山的我来说会更为便利一些。
人类总是这样，对于祈祷从神明那里获得虚无缥缈的福分并不是那么有信心，反而是祈祷邪神不要作祟来得更为实际一些。
“很好！”
我看着石阶下木头雕出的三牲心里想着下一次一定要变幻成更为可怖的黑龙去呵斥这些愚蠢的人类，命令他们把这些糊弄鬼神的祭品换成真的。
再有十几年我的变化也就完成了，离开之前给他们留下一些恐惧的念想也算是大家没有白白相处一场。
对！黑龙就挺好的！
没有人会听到我感慨的声音，忍不住带出了一些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可惜。
“河神大人怎么会是黑龙呢？”
女人放下了洒扫的工具，拎着她上山时就带来的竹筐跪在了包裹着我的这块石头前面。
怎么回事？她难道听得到我的声音？
“刚刚有调皮的孩子偷跑上山来玩，跟我讲了许多从他们父母那里听来的传说。”
女人低着头收拾着地面上残留的贡品，用粗布简单地捆束起来的长发耷拉着垂到了地面上。
“但是都被我反驳了！”
她满足而骄傲地抬起头 露出了浅浅的嫣然的笑容。
“因为自己的恐惧和无能就无端地责难旁人，”女人的脸上没有健康的浅粉色，长久的山林独居并不适合人类，“这是不对的！”
“更何况是责难曾经守护过我们的河神大人，实在是极其失礼的做法。”
女人的眼睛与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一样清澈，人世间的困苦和身体上的折磨都无法在她的眼底留下任何一抹不和谐的污浊色彩。
有时当她望向我的一刹那，准确地说是望着这块黑不溜秋的石头的那一瞬间，我似乎总能在她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的倒影，虽然看不清楚，但总觉得与我自己计划里的伪装全然不同。
“即便面对这样的村民，也请河神大人不要嫌弃。”
女人又低下了头，伸手捋了一下搭上了肩头的长发，一边收拾筐里的东西一边继续温柔地解释起来。
“就像蝼蚁不能抗拒顽童的残忍，我们在神灵面前也是无力而渺小的。”
“所以也请河神大人千万不要怪罪大家，”女人从筐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陶罐，稳稳地放在了摆放着三牲木雕的石阶上，“他们终归还是崇敬您的，只是有些慌乱了而已！”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
我既不是你们想象当中的那种神明，更不是这个星球的原住民，我完全不在乎的！我甚至根本就没有在乎这种不敬那种背叛所必须的程序，我是不会拥有只有你们人类才会深陷其中困扰不断的感情的！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我的内核在不停地颤抖，而程序好像也开始紊乱了。
这个女人好麻烦！我必须赶走她！
“我上山之前偷偷留下了一点曲蘖，”女人推开了竹筐轻抚掉陶罐上的灰尘，“试了几次才做出这一小罐的浊酒。”
“只是可惜我这里留有的稻梁不多，不能给您多做一些。”
她纤细的手腕带动枯瘦的手指扭开了陶罐上的木塞，酒精混合着芳香冲得我有些恍惚了。
山下的人不会给她这个本该成为恶龙祭品的活死人送上来太多的粮食，我也知道她平日里大多是以周围林子里的果菜度日的。这一罐的浊酒怕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口粮，她怕不是很快就会被饿死了吧！
可为什么呢？
哪怕放弃自己活下去的机会也要供奉一块巨大的石头一个虚妄的神灵，她到底想要得到些什么呢？
她日日夜夜絮叨着好多事情，就好像我看不到春花秋月，没见过万物荣枯一样，哪怕是风里多了些许水汽都会和我多说上几句。可唯独自己的心愿她从来没有说过，而我探视的触角却也无法到达她纯粹的内心。
我不知道她的心愿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些什么，我只知道她十分特殊，与其他人类不同。
“神明大人不需要替我担心，我食量不多，山间的食物足够我无忧生活。”
说着这个顽固的女人舀出了一勺粮食酿成的琼浆，在我的注视下小心地洒在了石头的边缘。
而此时的我也在不经意间改变了既定的程序，下定了决心，无论这个女人想要做些什么，我一定要把她赶走！
人间之神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
